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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篇纪实散文《我爱我父母》第12章

长篇纪实散文《我爱我父母》第12章


来源:中国儿童文学网  作者:王泉滔

  第12章
   
   说到过年,父亲提起最多的一次就是我刚会走路的那一年,约两岁吧。父亲说,那是我家的老宅,老宅现在属于二叔家的一脉所有,当然已经翻盖过了,真正老宅的房屋已经完成自己的使命,化为永恒的记忆了。
   在我小时候,村东头的人去西头都说“去后院”;村西头的人到东头都说“去前场”或“东南场”,至今这种说法没变。我仍坚信我自己是个愚钝的人。小时候除了玩儿就是玩儿,谁的话也听不进去,几乎玩疯了。到了高中,我才忽然意识到,为什么一个村又分“前场”和“后院”呢?我问父亲,父亲给了我合理合情的解释。
   我村叫王草楼,据祖辈相传,我村没有太长的历史,到我这辈应该是第八或第九辈的样子,这个应该不会错。因为村里最早的祖先的坟墓依稀还在,不过掩埋在新沟南岸的路下了。我村有位私塾先生,饱读诗书,知多识广,现已作古,据他生前考证,虽然我村祖辈都说是从山东枣林庄挪过来的,但王草楼村真正形成应该在清朝末年。之所以说是从山东枣林庄移民过来的,是因为我们的老祖先没有忘本。为什么这样讲呢?相传山东枣林庄移民是在明朝,很是久远。这个久远的祖先第一次移民没有到王草楼村这个地盘,应该在安徽境内(据说光武北街),到了清朝末年,祖先的三个儿子再次移民才到王草楼村这个地点,其中的原由不得而知,估计也是为了生计才离开故土的。
   兄弟仨人(有说四人的,是堂兄。后院又分西院和东院,东院和王大庄是一娘同胞,西院和前场是一娘同胞)到了这里定居下来,为了照顾老三,老大和老三在一起居住,老二居住在离大哥和小弟的西边约三四里的地方。后来,兄弟仨人娶妻生子形成两个村落。老大和老三就是我村王草楼人最早的祖先,老二居住的地方叫王大庄村。在我上小学时,每年的春节,两个村庄的人还来往拜年,若没有拜年,见了面多少有些不好意思,都要说上几句致歉的话,方才心安。随着流年渐远,分支较多,感情渐渐淡化了。
   每当村里人提起我村的来历时,都异口同声地讲着一个故事,并说我家老宅就是祖先老大的孩子最早分居的家,和老三相比,老大的后裔在东南方,老三自然是西北方,两“方”近在咫尺,估计兄弟两家一起耕种收割,五谷杂粮的脱粒摔打用的“场”在老大这边,老三到老大家说:“去东南场。”老大家去老三家说:“去后院。”物换星移,一代接着一代就这样传下来了。
   小时候,我村并不大,呈“田”字形,西北一块和东南一块居住的是人家,其它两块是菜园子,从村落人家居住的布局来看,口口相传的村落的故事应该是真实的。我家老宅即爷奶的家就是祖先老大的居住地。几年前还有一片空地,依稀看到夯土的痕迹。我记事的家就在这里,和爷奶分爨而居。父亲说,那年过年,我刚会走,起了大早,三间堂屋每间都有蜡烛明亮,我到这间看看笑笑,到那间笑笑瞧瞧,看到每样东西都兴奋嬉笑,我想,我的笑容一定是灿烂的、美丽的,因为笑是发自内心的。年青的父母看着自己的孩子的欢乐也一定是快乐的、甜蜜的。
   过年是快乐的事情,生活尽管没有现在富足。父亲说,那时过年五块钱没有花完。几角钱买几盘小鞭炮,几分钱买点蜡烛,猪肉五六角钱一斤,米面粉皮粉条、萝卜白菜集体分的有,三口之家没有多少亲戚,五元钱就过了快乐的年。
   正月初五家乡人说是“破物节”,音是这个音,不知道是不是这三个字,或者是“破五节”。正月初一到十六每天都富有生活的内涵,初九是老天爷的诞辰,上文说过。初五是破五节,又称瘟神爷诞辰日,家家都要敬畏瘟神爷,磕头焚香祷告,把瘟神爷送得远远的。破五节,家乡人又说“补补丁”,各家各户都吃面叶,面叶越大越好,寓意把一年的漏洞和不好的事情都补上了。还有一层意思,过了初五人们才可以开工干活,盖房修灶台,不过初五缝缝补补动土建筑是不吉利的,这些不管有没有道理,先民们把日出日落的日子,过得津津有味,实属一种智慧的伟大。
   爷奶家的厨房,乡下人叫灶屋。灶屋门没有门框,用铁条做个环,一端固定在土墙上,具体怎样固定的我记不清了,把门轴插在铁条环里,说套在铁条环里更确切些。下边的门轴放在石臼里,更穷的人家干脆用个打碎的瓦碗底冚在地上做支撑,这应该就是贫农家“瓮牖绳枢”的真实写照吧。
   灶屋是烧锅做饭炒菜的地方,那个年代没有电气设备,自然也不会有煤气、天然气之类的燃材,都是自然界枯死的植物,例如麦秸、秫秸、豆秸、麦糠,即便是这些烧料也不是家家都用之不竭的东西,还要加些牛粪、树叶、干草等。灶屋烟熏火燎,漆黑一派。套住门轴的铁条锈了,藕断丝连。我去爷奶家灶屋拿辣萝卜吃,转身出来时,铁条断裂了,门板向我劈来。我年幼无知,没有意识躲闪,也没有能力挡住落下的门板。幸运的是,整个门板的重量没有全部砸在我的身上,仅门角边子挂了我眉骨一下,至今留下疤痕,否则,我就没命了。
   二婶把我背到大队卫生室,那时医疗落后,基层卫生室更是缺医少药,赤脚医生给我简单地包扎一下就回家了。父母到家看我头上裹个白纱布,搂着我哭了很久。多年来,每当父母看到我的眼疤时都会陷入心疼的境地。总是后怕地说:
   “要是在可前一点就没命了。”
   疤痕留在我的身上,痛苦留在父母的心里,是父母一生的痛。“身有伤,贻亲忧”,多年后,我才慢慢懂得自己身体受伤会给父母带来多大多久的忧伤。
   我眼皮留下疤瘌,母亲经常责怪父亲,说是父亲得罪了神灵。父亲说,从此他懂得了敬畏神灵。
   没过破五节,父亲要拾掇灶台。现在农家的灶台是新的技术垒砌而成,美观大方,拉风好烧,台面是洁白的瓷砖。那时的锅灶是掺有麦糠的泥巴搅泥成的,填柴火的灶门较小,窝火,柴禾不能充分燃烧。父亲要拾掇,母亲说:“没有过初五,不兴拾掇东西,尤其是灶台,灶神还在过年,惊动神灵不吉利。”父亲年轻,不谙世事,就用刀把锅灶的门口砍阔了些。结果过了几个月,我的面部受伤,眉骨处留下疤痕,母亲怪罪是父亲在灶爷脸上砍了几刀,灶爷是一家之主,保护一家人的安全,不敬畏神灵,小事神灵可以原谅,大事神灵就要给你显示。从此父亲对天地神鬼敬之而远之。
   我很笨,加上父母溺爱,上学之前几乎是块榆木疙瘩,除了耍儿就是耍儿,目空一切,如脱缰的野马。一天我在空地上用铲子刨土玩儿,一仰头看到和我差不多大小的孩子背着书包放学回来,心中猛一亮堂,“上学”这个概念迅速在我脑子里闪现。拿着铲子,一气跑到家,对母亲说:
   “我要上学。”
   母亲听了我的话,说:
   “不上,你还小。”
   我说:
   “我上,谁谁就上学了。”
   和我同岁的孩子都上二年级了,我才去学校报名。至今想来,我从没有丝毫抱怨过我的父母,是父母让我无忧的童年比别人长得多,也让我更加疼爱我的父母。上学晚,是父母对我太疼爱了,太娇惯了,捧在手里怕碎了,含在嘴里怕化了,这不就是童年的快乐幸福嘛。再说了,即便早上学,也未必成大器,我只对我自己这样说。长大成人,结婚生子,有了孙子,我也不想让孩子们过早地进入学校,也不刻意让他们学习钢琴、绘画、音乐等所谓开发智力的玩意儿,想让他们快乐的童年长一些,想让他们的童年在玩耍中度过,即便不能实现或不一定正确,但我一直是这样想的,也不可能有谁来改变我这种想法了。
   我上学晚儿,但上学后父母对我要求是严格的,这是后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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